
春分已过一天,云梦的天空一早照样是阴细雨,想打足精神不料鼻腔涩涩的,竟然是感冒症状。神魂空荡,想必有事情发生!
果真中午时姐从老家电告:汉川的叔爷爷(我们小辈喊东爹爹)过世了。室内的灯一亮外面的天更暗了。
一个家族有其兴亡史和传述人。仅说现如今,东爹爹和父亲(2019年先逝的)就是家族的扛鼎者,他们的为人处事及其呈现出的精神力量,时时聚凝起家族亲情并引导着后辈的成长。东爹爹大父亲约7岁,可能略识文墨(从学不详),成年后在生产队干过记工员与队长,是有历炼的;而父亲是建国初期云梦中学的初中生(当时只有初中),算是知识分子后从教。他们是泥土中拱出的新生力量,性情激亢,削瘦的身体中蓄满家族的荣光与使命;热衷办大事,很有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的风范。只不过父亲历经困厄后隐沦于现实,而东爹爹始终心存挚念,游走呼号,不甘于尘世的偏见与权势的打压。他出生于张马村(吴铺镇),劳作于吴铺,辗转于疆,汉各地,终以单户定居于汉川汉北河畔的麻河镇。
刘震云在《一句抵万句》中讲中国农业社会的脉胳史:主人公从战乱、失亲、拐卖到苟活于现世,人们只在复述当下,至于遥远的家史仅是遗老的只言片语与风物的蔓陌断垣。人从何处来又去何处,历史是一本烂帐孤寂时隐痛不敢深翻。东爹爹又何曾不是,只不过他的离乱还未隔代离祖乡还不远,他还有时机弥补心灵的孤寂:多少年来,大年初几(一般15以前)他要么只身回吴铺,后来是他的子孙辈回来。长辈给小辈拜年,年中有来自异乡的告白,总会给老屋带来新奇与骚动!
他闯生活中遭受的冷漠,他脱离亲人的孤寂,与急公好义的心是相忤的。记得是90年代初期,我大学假期在家。东爹爹出现了,兴奋地与父亲聊道,家里出了二个大学生(之前我大哥81年上湖的),莫大荣耀,要修族谱。而父亲颇不喜虚玄,三句话就顶翻了,爹爹扬袖而去。尽管如此,只要是有机会总爱和我们坐一起说话。他恒持唯有读书高的理念,关心国事科技民生,他极度羡慕那些"耕读传家"的庄户,巴盼着祖坟冒烟一朝翻身。
这些年来家族凋零,他往返云梦汉川不辞劳苦。有时他讲起遥远的祖迹父亲小时的趣事,觉得人的繁衍与草木蔓爬是多么相似,多么的真!一个家族分鼎而居有必要的:他偏居汉北河畔,尽力地用那泓澄清的水来滋润故土亲人,他是有大智慧的。
二十年前,我的幺叔53岁不幸离世,他与婆婆从汉川赶来在柩前嚎啕大哭,白发人送黑发人叹老天不公。19年父亲过世(81岁),东爹爹(88岁)携全家来吊唁,他说与父亲无甚过节敬重他!他不流泪很开朗,我们自然期望他能更长寿,弥补我们此生对长寿者的不孝与恩养的缺憾!
昨天是春分,东爹爹无疾而终,人过90世所稀,应该是生活的磨难与时代进步给予的回馈,是不应遗憾的!但是我在昨日上午那凄暗的雨天中,明显感觉内心的那盏油灯在慢慢熄灭,故乡那撑墙的木柱又朽断一根。
雨过天晴,蓬勃的景象挡不住,城市喧嚣扑面而来,使得人不得不立足当下,振奋精神迎接未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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